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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1日上午，日本政府召开内阁会议，刚组建一个多月的石破茂内阁全体辞职。这一次集体辞职，是众议院选举后日本政府的规定动作。
《日本国宪法》第四章“国会”和第五章“内阁”相关条款规定，众议院被解散时须在选举之日起的30天内召开国会选出新首相。而为维持国家的正常运行，前任政府则会执政到新国会开议当日。因此，早在特别国会开幕日期确定的10月30日，第一次石破茂内阁就注定于11月11日完成使命了。
石破茂10月1日当选首相，10月9日宣布解散众议院、提前大选，创下战后首相当选后解散众议院的最快纪录。
不过，在10月27日举行的众议院选举中，由于自民党和公明党组成的执政联盟未能拿到半数议席，石破茂的首相之路在极端情况下确实有终止的可能。一旦众议院第二大党立宪民主党成功整合全部在野力量，自民党就会丧失执政地位。但与在野党上位的唯一可能相比，自民党政治操作的空间要大上许多。只要能与同样支持修改和平宪法的日本维新会或国民民主党之一达成合作，自民党总裁石破茂在首相提名战中便稳操胜券。退一步说，即便没有为执政联盟拉到新成员，只要朝野合作谈判拖住在野联盟形成的步伐，自民党仍能以少数执政的形式暂时稳定住政权。
众议院选举结果出炉后，石破茂执行的正是这一路线。
11月11日，日本国会众议院会议现场，日本自民党总裁石破茂经国会众参两院首相指名选举当选日本第103任首相。石破茂起身致谢。图/视觉中国
国民民主党左右逢源
在日本维新会和国民民主党二选一的问题上，以石破茂为首的自民党高层无疑有着清晰考量。日本维新会从以大阪为基地的地方性政党起家，所获议席集中在大阪和关西地区其他地区。如果自民党要通过在未来选举中牺牲部分议席对其进行拉拢，很可能会造成本党势力在日本第二大经济圈的全面衰退。因此，日本维新会显然不是合作的首选。
国民民主党的情况则有所不同。众议院议席从7席激增到28席的国民民主党，可谓本次选举最大赢家，却也在选举中暴露出颇多问题，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人才储备的不足。其实，国民民主党有机会在选举中更进一步获得31席，但正因为没有足够的候选人可以提名，使得原本通过政党支持比例获得的3席白白流失。3席中，1席流向了自民党，1席流向了公明党，只有立宪民主党获得的1席算是留在了在野阵营，无异于为执政联盟献上“神助攻”。人才匮乏使得国民民主党在未来选举中很可能面临参选人数的“天花板”，对自民党构成进一步威胁的潜力相对有限。此外，国民民主党获得的议席更为分散，哪怕自民党未来需要向其让渡部分选区，也不会动摇自民党在日本国内几大地域的总体布局。选前对“逆风选举”态势有所认识的自民党在选举结果确定后，能第一时间同国民民主党展开干事长（党内二把手，主管人事安排）级接触，应该是早已制定下根据不同选举结果应采取的多种预案。
同时接到自民党和立宪民主党双方伸出的橄榄枝的国民民主党，选择了游走于二者之间、争取利益最大化的路线。参照自民党长期执政伙伴公明党在内阁中获得一个重要大臣提名权的回报，国民民主党能从朝野双方获得的报价大致相当于此。这样的条件固然可以打动自我定位明确的公明党，但对更具政治野心的国民民主党代表玉木雄一郎来说，以政治自主性的部分丧失为代价换取个别内阁大臣职位的交易显然偏离了其“登顶”计划。因此，玉木给自民党的答复是不以加入执政联盟为前提，只商讨政策合作的可能。
具体操盘时，国民民主党采用的则是漫天要价的策略。政治理念上，国民民主党与高度依赖日美安保体系的自民党大同小异。为迎合美国让日本增加军费的要求，实际当家的自民党只能考虑增税以确保财源。而国民民主党在与自民党进行合作谈判时拿出的招牌动作，却是减税政策。既要增加军费，又要减税，国民民主党的谈判方针缺乏政策逻辑。但正是因为国民民主党无意参与执政，所以才能不以政策可行性为前提而提出迎合选民的政策口号。与获得内阁大臣的职位相比，这种操作更有利于在未来的选举中获得民众支持。
凭借左右逢源的路线，玉木雄一郎一度在日本政坛占据主动，甚至首相宝座也似乎遥遥在望。然而就在特别国会召开前夕，日本八卦媒体突然抛出玉木雄一郎婚外情的“惊天大瓜”，不仅精准罗列出玉木今年7月以来和情人密会的状况，甚至还采访到事件的女主角。铁证面前，玉木雄一郎唯有承认并道歉一条路可走。可以说，就在日本第103任首相诞生前的最后一个早上，怀着首相梦的玉木雄一郎迎来了梦醒时分。
拒绝自民党拉拢的国民民主党以及日本维新会之所以也没有转头配合立宪民主党提出的野党大联合策略，与历史的教训不无关系。历史上，以反对自民党为目标集结成立的多党联合政权只有1993年众议院选举完先后诞生的细川护熙内阁和羽田孜内阁。二者分别持续了八个月和两个月，是彻头彻尾的“短命内阁”。细川护熙所在的日本新党和羽田孜所在的新生党，也早已不复存在。历史经验表明，相较于成为一个只顾批判的在野党，加入可能让本党缺陷充分暴露的混乱联合政府是危险得多的选择。这种背景下，石破茂只要摆平自民党内的不同意见就意味着其首相生涯将得以延续。
石破茂很难获得“那么多的宽容”
对于在自民党内属于非主流的石破茂来说，自民党内的反对派可能比在野党更加难以搞定。虽然党总裁选举头号竞争对手高市早苗当初的20名推荐人中有7人本次落选议员，但石破茂的20名推荐人中也有5人落选。反倒是9月未能入围总裁选举最终候选名单的小泉进次郎和林芳正，这次最大限度地保存了实力，20名推荐人分别只有3人和2人落选。加之死对头旧安倍派干部“五人众”里的世耕弘成、西村康稔和茹生田光一经过本轮民意洗礼重新洗白归建，石破茂需要比选前更加谨小慎微才能维持住党内的微妙平衡。11月11日的首相指名选举中，石破茂连续两轮都拿满执政联盟基本盘的221票。这表明依靠岸田文雄、菅义伟两位前首相和现任干事长森山裕的支持，石破茂至少在明年参议院选举前还能稳住党内局势。
内忧如此，外患更为不容乐观。以重视美日安保而闻名的石破茂刚想大展宏图就遇到了主打“退圈”的特朗普当选美国下一任总统。出身教师家庭、说话慢条斯理的石破茂碰上“美国优先，岂顾盟友”的特朗普，恰如秀才遇见兵。以至于石破茂只好寄希望于安倍执政时期的“高尔夫外交”路线，向媒体宣称自己在庆应大学读书期间是大学高尔夫球部成员，有信心在高尔夫球场上和特朗普建立私人友谊。
首相的高尔夫球技术比起制度化的日美安保协定更为值得依靠，岂非明示了日美关系正处于前所未见的敏感时期？如何处理把军费提高到国内生产总值2％的既定政策与国民民主党掀起的减税风潮间的矛盾，同样需要石破茂新内阁解决。此外，日元贬值引发的进口商品物价飞涨，更关乎日本民众对于石破茂内阁的直观印象。与在首相指名选举中击败在野党相比，上述问题才真正算得上是决定石破茂未来政治命运的难关。毕竟，在自民党内根基薄弱的石破茂很难像前任岸田文雄那样获得“那么多的宽容”。
11月11日的首相指名选举中，日本媒体拍到一个有意思的镜头：打起瞌睡的石破茂和周围侧目的自民党元老。按照石破内阁官房长官林芳正事后的解释，首相由于经常工作到深夜，最近罹患了感冒，感冒药的副作用最终导致了一时的失态。这固然是一种合理的解释，但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现在就需要彻夜工作的石破茂，又一次的首相之路依然不会平坦。
（李若愚系中华日本学会理事、四川大学硕士研究生导师；陆泱霖系四川大学日本研究方向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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