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女孩创业幻影：起底“妃莉娅”减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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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称“4天瘦6斤”、“订单一天突破300万”、“有15000万人代理”、一个月为自己准备200万“嫁妆”……这是90后女孩王相予正在打造的“减肥药神话”。然而，在这些广告词背后，真正的内幕却是另外一番情景。（导读）

腾讯财经 冯军 发自北京

“4天瘦6斤”的减肥药，你信吗？

2015年以来，一款名叫“妃莉娅”的减肥药在淘宝等网络平台风行。在“妃莉娅”的自我宣传中，“正规药厂生产”、“高效、安全、不反弹”、“CCTV认证、中华中医药学会合作”、“订单一天破300万”等传播关键词，让众多为减肥而苦恼的消费者降低了消费过程中的自我保护意识。

但是，腾讯财经《棱镜》调查发现，由“90后”女孩王相予创立的“妃莉娅”减肥药，不仅无批准字号、无质量认证，还涉嫌夸大虚假宣传。此外，早在2014年，王相予就创立了另一款减肥药“奥汀羽”。一年之内，“奥汀羽”被网友们发现为“三无”产品之后，摇身一变成为王相予及其团队大肆传播的“妃莉娅”。

目前，王相予自称妃莉娅“全国的代理商已达15000人”。与此同时，伴随代理商规模的做大，王相予称一个月为自己存了200万元“嫁妆”。

那么，一款三无产品是怎样走近减肥人群的呢？在“奥汀羽”被发现存在“三无”问题后，为何王相予仍然能够操作“妃莉娅”品牌上市做大的呢？在中国保健协会保健品市场工作委员会秘书长王大宏看来，保健品市场确实存在混乱状况，而混乱状况的根源是缺乏严格、明细、可执行性较高的法律条文。

消费者：“吃完这个月都没来月经”

在有减肥诉求的消费人群之中，“奥汀羽”不难找到她们。

家住北京36岁的黄菲，一直想把自己微胖的身材瘦下去。2014年9月，一位在互联网平台从事电商经营的朋友，向她推荐了“奥汀羽酵素美体溶脂素”，声称“吃一天能瘦两斤”。

在仔细阅读了奥汀羽产品的宣传标语之后，黄菲并未发现任何问题。于是，她买了三瓶奥汀羽酵素美体溶脂素。“红色药片，一瓶30片，全国统一价298元/瓶，能吃半个月。”黄菲吃完两瓶奥汀羽酵素美体溶脂素之后，发现了一些问题。

“吃完这个月都没来月经，卖家说一句从来没出现过这个问题就不管了。”黄菲认为，奥汀羽肯定存在质量问题，属于假药，因此，她至今仍留存着最后1瓶奥汀羽酵素美体溶脂素。

发生在黄菲身上的情况，并非孤例。《棱镜》调查发现：有不少消费者在服用奥汀羽产品后，透过微博等渠道反馈存下以下症状，“头晕，一整晚没法入睡，腰疼，脸色发黄，体质变得非常脆弱”或者“嗓子疼，便秘，秋冬季节稍微动动就流汗湿透全身”等。

就是这样一款存在使用争议的产品，“奥汀羽”仍然自称取得不错的渠道效果。2014年下半年，标榜瑞士进口酵素的“奥汀羽”，发布各种消息称吸引了众多微商代理，在淘宝网电商平台之上，也有数十家店铺在销售“奥汀羽”产品。

此外，奥汀羽官方资料介绍称，奥汀羽是奥宇古娜生物科技（瑞士）国际集团有限公司在亚洲的主打产品。《棱镜》了解到，实际上，这个公司是2014年3月5日在香港注册的一家空壳公司。

从产品外观上看，“奥汀羽”包装盒上仅标注一个来自广州白云区上椿食品加工厂的食品生产许可证（QS证），并没有标注代表保健品的“蓝帽子标注”。该厂向《棱镜》确认，并未生产过“奥汀羽”，“之前也有很多人询问，已向相关部门举报”。广州市白云区食药监局也向消费者出具书面答复，“奥汀羽”包装盒上的生产地址均为虚假。

此外，“奥汀羽”对外宣称“长期与中华中医药学会专家教授合作”。对此，中华中医药学会曹秘书长也予以否认。

“奥汀羽”还向代理商们提供了一份由台湾菲凡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出具的《成品检验报告》，结论都符合各项国家标准。然而，菲凡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发表声明书称“检验报告系伪造”。

职业打假人王海(微博)据此向《棱镜》推测，“奥汀羽”伪造检验合格证明，如果有减肥效果的话，“恐怕涉嫌非法加药，危害消费者生命健康”。

“妃莉娅”故技重施

2014年春节过后，减肥失败的黄菲还在想着如何维权。但是，她不经意间发现那位推荐她购买奥汀羽产品的朋友，却在为另外一款叫做“妃莉娅”的减肥药做起了广告。

“我朋友说奥汀羽公司要整顿市场全面断货，然后就开始卖‘妃莉娅’了。还是减肥产品，药监局网站还是查不到这个东西，很明显换汤不换药，‘奥汀羽’名声臭了变个形式再卖。”黄菲说。

据此消息，《棱镜》在国家食药监局官网上进行了“奥汀羽”和“妃莉娅”的产品查询，但是，并未得到相关查询结果。《棱镜》调查发现，“妃莉娅”和“奥汀羽”一样，都由一个名叫王相予的女孩创立。其微博@王相予milla 的资料显示，1992年出生的她，毕业于大连外国语大学。

“奥汀羽这一路真都被黑到四十面楚歌了，这么受关注的牛逼产品真有问题的话还会存在到现在吗？你没脑子吗？”2014年11月4日，王相予发布最后一条关于“奥汀羽”的微博。之后，她就不断开始为“妃莉娅”做各种微博宣传。

《棱镜》调查发现，和推销“奥汀羽”一样，王相予首先在香港注册了空壳公司——妃莉娅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然后招聘各级网络代理。一份代理协议显示，该公司注册地址为香港。原中国消费者协会副秘书长武高汉向《棱镜》表示，如果是香港注册的公司，不能在内地直接获得QS认证，因为“国家药监局管不了香港等境外企业”。

但王相予对外宣称，全国的微商代理已达15000人，最低代理费只需1000元，网络总代费用需50万元。王相予团队还宣称，“CCTV给我们做后盾”，“妃莉娅“连锁加盟网络已遍布北京、上海、深圳、南宁等28个省市自治区，以及美国、澳大利亚、新加坡等周边国家，已有线下150多个实体店”。

“妃莉娅”官网展示了CCTV《见证•品牌》和《影响力对话》两个栏目的合作伙伴授权证书。公开资料显示，《见证•品牌》栏目由中国互联网新闻中心发起；《影响力对话》为央视证券资讯频道旗下一档商务访谈栏目。然而，多位央视内部员工向《棱镜》表述，对央视上述两个栏目并不了解。

洛神花多酚饮是“妃莉娅”的主打产品，但未取得代表保健品的“蓝帽子标志”，包装盒上仅标注来自安徽省亳州茗谯保健品有限公司的食品生产许可证（QS证）。“妃莉娅”的另外几款产品则由广东传奇医药科技有限公司代工生产。

3月13日，在位于江门市的传奇医药，传奇医药网络事业部的一位负责人向《棱镜》表示，“妃莉娅”的部分产品确实由传奇医药代为生产，且取得了保健品生产许可证。然而，《棱镜》在国家食药监局官网并未查询到传奇医药的保健品生产许可证。

当《棱镜》请求查看许可证文件以及“妃莉娅”订货单价时，该负责人以保护客户隐私为由拒绝了。至于“妃莉娅”涉嫌虚假宣传，该负责人表示，这不是产品质量问题，是“妃莉娅”的责任。

“手续肯定是齐全的，这样公司才会进行生产的。”该负责人进一步透露，传奇医药和“妃莉娅”在2014年下半年开始合作，根据“妃莉娅”的要求进行产品研发。

中国消费者协会律师团团长邱宝昌告诉《棱镜》，QS证仅表示该商品是普通食品，但不得宣传减肥、美容等保健或治疗功效。

王相予团队则对外宣传称，“妃莉娅所有产品皆为保健品，安全无副作用，请放心服用”，并且不断在微博等网络平台发布类似“一天减两斤”的词语。

投诉之路坎坷

“标注虚假地址、冒用他人QS证、对外虚假宣传保健品”，黄菲认为，这些问题抓住了王相予团队的“把柄”，于是，拨通了国家食药监局的投诉电话。

接线人员告诉黄菲，以包装盒上的许可证为准，“奥汀羽”、“妃莉娅”包装盒上是QS证就属于普通食品。如果产品无质量安全问题就属于夸大虚假宣传，“是经销商的经营行为，需要工商部门处理”。

黄菲接着又拨打了北京市工商局的投诉电话。接线人员表示，“奥汀羽”、“妃莉娅”是在香港注册的公司，处理不了；而且，网络转账不能作为有效购物凭证。

在黄菲感到投诉无门之时，王相予团队却继续编造着自己的神话：“三月第一天订单破百万”；“每天都保持80万+的销量，妃莉娅就是这样一个市场，这样的品牌你还在犹豫什么？”；“我能教给你的就是如何做千万代理的后台”。

然而，在王相予大肆通过网络传播的背后，“奥汀羽”或“妃莉娅”的实际销量是多少，外人则不得而知。

中国消费者协会律师团团长邱宝昌则表示，无论是通过线下实体店还是网络交易平台，只要存在销售假冒伪劣商品的行为，就触犯了国家的法律，应当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棱镜》注意到，近年来保健品市场的混乱越发突出。“30天减掉20斤，绝对不反弹”等宣传标语，经常在减肥保健食品中被使用。为保证减肥效果，有些商家会在宣称“中药减肥”的产品中非法添加西药，如西布曲明、酚酞等。2014年8月，央视《今日说法》栏目就曝光一则吃减肥药的死亡案例。

中国保健协会保健品市场工作委员会秘书长王大宏认为，保健品市场混乱的根源是缺乏严格、明细、可执行性较高的法律条文。我国《食品安全法》第五十一条规定，国家对声称具有特定保健功能的食品实行严格监管，具体管理办法由国务院规定。可是被寄予厚望的《保健食品监管条例》一直没有出台，这使得保健食品的监管工作缺乏直接的法律依据。

2013年10月，国务院印发了《关于促进健康服务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将保健品纳入健康服务业五大相关支撑产业之一。“这相当于确立了保健品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王大宏希望正在修订的《食品安全法》能加直接规范保健品市场。

《棱镜》多次拨打王相予的电话，都被挂断。不过，王相予却通过微信向《棱镜》保证，“产品质量肯定没有问题”。

那么，对于消费者而言，应该如何看待目前减肥药的宣传呢？原中国消费者协会副秘书长武高汉称：“至少我没听说过一天减一斤的减肥药。”“寻医问药网”上的副主任医师张清伦也表示，不论哪种减肥药都不安全，也没有广告上说的那么管用。“寻医问药网”上的另一位医生赵丹同样认为，减肥方法不应以口服药物为主。

90后女孩王相予的“造富神话”还能继续吗？（备注：文中黄菲为化名，实习生李颖平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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